第5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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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应玄无动于衷地盯着她。 少女戳他一下,他没有反应,又要再戳,被他反攥住了手腕:“雁流筝。” 她抬眼端详他:“怎么,你生气了?” 季应玄心里确有些不痛快,他没想到自己的忧怖境会跟她有关系。 他对这个姑娘不过三分喜欢七分怜悯,愿意将剑骨赠与她,乃是看在她确然无辜的份上。 他没了剑骨,尚有红莲修为,她若没了剑骨,是死路一条。这样的选择,倘若对方换成墨问津,能把他哄高兴了,他也是愿意的。 季应玄认为,归根结底是他快意洒脱,拿得起放得下的缘故,并非是因为雁流筝在他心里多么重要。 可是幻境里,她怎么就成了自己极忧患、极恐怖的关切所在? 这也太没出息了。 他转身就走,流筝忙牵着季千里跟上他,见他走得快,只能拽着季千里小跑几步。 没啃够草的季千里咩个不停。 “应玄!” 清脆的嗓音拽住了季应玄的步子,紧接着,他的手腕也被人拽住。 她挽住他的胳膊,柔软馨香的身体贴近他:“好啦好啦,我错了行不行,知道你担心我,下次我不乱跑了。” 季应玄心道:又死不了,有什么可担心的。 “咱们快回去吧,哥哥已经到了。” “雁濯尘?” “当着他的面,你可不能直呼他的名字,他这人很重规矩,记得要喊少宫主。” 既然是忧怖境,说明之后会发生令他忧怖——至少是不愿意见到的事情。 雁濯尘就是个丧门星,去见他必然要出事。 季应玄随便找了个理由:“我今天有些不舒服,改天再去拜访他,今天就算了。” “你说什么?!” 雁流筝又惊讶又气愤,竟将他的手甩开了,重又拾起季千里的绳子:“小羊,咱们离家出走!” 他下意识折身去追她,抓住了她的手,却见她红着眼睛转过身来,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。 季应玄:……至于吗。 “见我哥能改天,成婚也能改天吗?” 流筝越说越气:“从前他想见见你,你总不愿,我想方设法帮你找理由,今晚咱们就要成亲了,他千里迢迢从太羲宫跑过来,难道要我把他赶出去?” 季应玄险些被她的话砸晕了。 成婚? 他没听错吧,他跟雁流筝,今晚要成婚? 幻境不愧是幻境,真是什么都敢想。 季应玄内心狂风呼啸,天震地荡,面上却还要努力稳住,先将流筝安抚好。 “适才我同你开玩笑……别哭了,我与你同去见他便是。” 流筝哼了一声:“一点也不好笑。” “确实不好笑。”季应玄无声叹息,接过她手里的牵羊绳,握住了她的手:“我向你赔礼道歉。” 流筝声音闷闷的:“向谁?” “你。” “我是谁?” 季应玄在心里劝自己,一切都只是幻境中的权宜,哄她一下也无妨。 他薄唇轻轻抿起,低头在流筝耳边道:“吾妻流筝,夫人,娘子……你喜欢哪个?” 流筝顿时满面羞红,捂着脸跑了。 *** 铜镜里映出红衣如火。 凡界的婚服纹章饰彩,竟然比他在掣雷城里披的红袍还花哨,倒是喜庆,映得人面如白玉,目似明泉。 季应玄揽镜自照许久,将腰上的封带解开重系,又三番五次正冠理鬓,这才搁下镜子出门,往流筝备妆的院落走去。 院子里,季千里和一窝兔子抢草吃,不耐烦地将兔子们挨个踹了一脚。 季应玄路过时拍了它脑袋一下:“大喜的日子,别给我砸场子。” 他推门找流筝,瞥见一抹纤红的影子,乌发高高盘起,插满了珠翠和花朵,尚未细细看清她的模样,却被妆娘大呼小叫地撵了出去。 “哎呀!谁把新郎放进来了,快赶出去!” 妆娘一声呼喝,两扇门“哐当”一声在他面前关上:“婚前见面不吉利,马上洞房花烛了,到时候再举着蜡烛看个够,何必贪这一面?真是个痴儿!” 流筝也在里头笑他,声音穿透门缝,比平日更多几分缱绻似水的温柔。 季应玄隔着门喊她:“流筝。” 她轻轻“嗯”一声:“妆娘姐姐说要给我开面,有点奇怪,你别看了。” 季应玄说:“我是来告诉你,等会儿拜完堂后,你直接回房休息,好好睡一觉,我自己去见雁……少宫主就行。” 他有预感等会儿要出事,想让流筝避一避。 流筝却说:“哥哥他护短时十分霸道,若没有我从旁镇着,我怕他为难你。” “无妨,”季应玄十分违心地说道,“拜过了堂,咱们就是一家人,妹夫也是短,他不会为难我的。” 屋里传来窃窃的笑声,隐约在说他“嘴甜”、“体贴”,羞得流筝半晌说不出话,只好仓促应了他:“听你的便是,你快走吧。” 季应玄垂目笑了笑,转身往宴客的前院走去。 前院张灯结彩,宾客们都在翘首等着他,个个笑如春风,或打趣他,或道吉祥话,气氛十分融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