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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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整个人都被冷汗湿透了,像一块从水里捞出的脂玉,裹在凌乱的红衣里。 许久,她终于渐渐安静,季应玄将她扶起,看见她方才被剑骨折磨得烧红的脸色正慢慢转成冷白,嫣红的唇上染了一圈血迹。 季应玄的指腹抹过她的嘴唇,发现那竟是她自己的血。 为了强忍着不将咽下去的血吐出来,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。 “如此……你满意了吗?”她泪眼朦胧,声音轻颤地问他。 季应玄让她张开嘴,摸出几颗红莲的莲子,塞进她嘴里。 流筝将莲子咬开,清苦芳香的气息盖过了嘴里的血腥味儿,又一杯水递过来,流筝顺从地接过后饮下。 她抬眼望着季应玄,双目被泪水洗刷得像出水的珍珠。她问:“还要我做什么?” 季应玄说:“可以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 剧烈的争执令两个人都筋疲力竭,插入胸口的钗子并非对他毫无影响。季应玄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疲态,为她放下青帐,转身往外走。 流筝听见开门的吱呀声,掀开青帐冲他喊道:“应玄,你的伤——” 季应玄脚步微顿,却没有回头:“我说了,死不了。” “可是会很疼,”流筝说,“能不能让我帮你上药包扎?” 季应玄说:“不必,我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你。” 流筝哑然,握着青帐的手缓缓收紧,默默垂下眼睛。 他离开了。 流筝浑浑噩噩地躺在凌乱的榻上,鼻息间依然可以嗅到浅淡的血腥气,她闭上眼睛,天旋地转间,仿佛做了一场大梦。 *** 第二天清晨,流筝醒来时,天色尚未大亮。 她已感受不到剑骨烧灼般的折磨,反而觉出神清气爽,知道是饮过心头血的缘故,心里不觉得轻松,倒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。 她简单梳洗一番,因身边没有衣服可换,只好又披上昨日那身嫁衣,匆匆寻出门去。 这是一处简朴干净的院落,在整座宅子的东北角上,分明隔墙就能听见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声音,然而宅子本身却十分空旷。 流筝三两步越上墙,看到了宅门上贴的刑部封条,还有门上落灰的匾额。 “张郡守府……原来是北安郡那位消失的张郡守府上。” 流筝隐约想起昨夜季应玄说这里是他从前的住处,尚未想明白他与张郡守的关系,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和如淬冰的声音。 “你再坐一会儿,就该把凡界的刑部招来了。” 流筝转头,看见季应玄负手站在廊下,静静地望着她。 他似乎是出去了,左手拎着一个包裹,右手提着一个四层食盒,做一副凡界书生的打扮,身着玉白色宽袖襕衫,鸦色儒冠压在眉上,愈显眉长目润,深不可测。 流筝想起来,第一次在北安郡见到他时,他似乎就是这副模样。 见她犹在怔愣,季应玄道:“下来。” 流筝扶着墙小心翼翼跳下去,快步走到他身边,细细打量他的脸色,见他眉心有几分疲色,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,心中暗暗松了口气。 小心翼翼问他:“你胸口的伤处理了吗,止血了吗,还疼不疼?” 季应玄不答,反问她:“祝锦行都死了,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。” 流筝说:“我没有别的衣服可换……” 季应玄将左手的包裹递给她:“回去沐浴更衣。” 流筝打开看了一眼,是一身紫色的新衣,她心头微微一动,要说什么,却见季应玄撇下她走了,连忙跟上去。 “应玄,应玄!” 季应玄听见身后急切的呼唤声,紧紧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抚平。 昨夜他离开后并未走远,怕流筝会一时想不开,所以一直在房顶上听着她的动静,平明时分才去沐浴更衣,出门给她买衣服和吃食。 谁曾想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,再回来时屋里已经空了。 季应玄不想再回忆方才一瞬间寒毛倒竖的感觉,所幸他慌乱里尚余几分冷静,召出红莲四下寻找,发现她正趴在张府正门的墙上,探头探脑地往外看。 见他一言不发,眉心犹蹙,流筝感觉得到他此刻心情不是很好,好像在生气。 大概是因为昨夜的争执。 流筝心里有些难过。 她本想今日与他把话说清楚,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占着他的剑骨,可是看他这副模样,又清楚此话一出口,必定会重现昨夜的纠缠。 ……她实在是不敢再惹急他。 心里想着心事,脚下不注意加快,“砰”地一声撞在了季应玄背上,险些撞折了鼻子。 她捂着通红的鼻尖说了声抱歉。 “想什么这样入神?”季应玄问。 流筝指指他右手的食盒:“在猜食盒里有什么……我饿了。” 季应玄将手里的食盒也递给她,脸上露出一点忍俊不禁的温和笑意,像蜻蜓触水留下的涟漪,转瞬即逝,然后又恢复了面无波澜的表情。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