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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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曲穿过竹林,本想另寻一间宅舍避雨,眼前乍然跃进一点光火,心中升起希望,冷风却忽然转厉,尖啸着刺痛了他的耳膜。 凤曲猝然顿步,目光定在屋檐下一点小影。对方披蓑背对,耷着双肩,似乎抱着鱼竿,正在垂钓。 可那里没有河流也没有池塘,有的只是一口窄井。 凤曲心下微凉,那间宅前的油灯被风吹动,投于灯下的钓叟的倒影也随之左右摇曳、忽近忽远。仿佛蹈在刀尖的舞者,在黑夜中越发显得诡谲。 雨下大咯,你要躲去哪儿呀? 钓叟好像在后背长了眼睛,忽然开口,声线却不像年迈老者,而是正当壮年的男人。 凤曲退后半步,谨慎地行了一礼:在下不慎迷路,途经此地,不想打扰了前辈,还望前辈海涵。 不妨事、不妨事。男人单臂挂上鱼竿,气定神闲地转过半张脸来。灯影在他面上拉长,好像将他的脸庞划分为阴阳两半,露在光下的半张脸热情含笑,甚至对凤曲眨了眨眼:好俊秀的少年郎,来来,坐这儿来,避避雨噻。 凤曲咽了一口唾沫:不不,我还是不要打扰前辈垂钓 却见男人以手挑起鱼竿,忽而一提。钓钩从井中脱水而出,带起银光闪闪的水花,毫无铺垫地杀向凤曲面门。 凤曲眼中冷光激迸,仰面躲过钓钩,锋利的钓线却如一把剜刀,割断了他的几缕碎发。凤曲退到鱼钩可达的范围之外,鞘中剑弹出半寸,他亦声色微凛:前辈这是何意? 风雨卷着断发,飘飘然然,竟然落回到男人掌中。 他这才转过了身,乱糟糟的头发系作一团,胡茬横生,唯有一双眉眼清正俊朗,除却眼角些微的笑纹,他的五官看上去还似个青年模样。 男人手指微搓,断发纷纷扬扬地飘落:拔剑,让我瞧瞧。 什么? 男人笑眯眯道:让我瞧瞧,扶摇比之当年如何。 扶摇,是母亲留下的剑。 凤曲来到海内多时,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出了这把剑的名字。 师父千叮万嘱不可使人认出他与倾九洲的母子关系,只因为倾九洲在海内凶名累累,树敌成众。凤曲也一向小心谨慎,就连对父母的好奇和关心都藏在心中,鲜少表明。 然而,眼前的男人一来就认出了扶摇。 凤曲的心跳猛地激烈起来,他压轻了声音,缓声道:您是冲我来的。 男人含笑不语。 凤曲拔剑直上,风雨萧萧、雷电掣掣,男人的脸庞在他眸中逐渐放大,令人生气的笑脸也越发清晰。 然而,剑锋刺了个空,凤曲急挪脚步,背门却已卷起冷厉的疾风,前所未有的、超过了凤曲此前曾见的任何人的威压倾然轧下,仿佛要把他的四肢都碾成齑粉。 退步太多了。男人的叹息飘近耳畔,换作倾九洲,我已没命了。 - 穆青娥一觉转醒,敲开凤曲的门,却只见阿枝睡眼惺忪地缩在床上。她的心立刻凉了大半,抓起阿枝就去找柜台处的店主理论。 明雪昭比她还快一步,这会儿刚摇醒了老伯,急得双耳通红:我的朋友呢?和我一起睡的朋友,您见到他出去了吗? 老伯揉了揉眼,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:你们究竟是来考试,还是旅游? 考试?明雪昭问,考试就是要把我们分开吗? 阿枝在旁帮腔:没错哟,都是这样考的。笨笨,这也要问。 明雪昭面色一白,才像记忆回笼,喃喃说:原来如此,是八门行者说过的 穆青娥问:他说过什么? 他说年轻时和朋友遍访名侠,曾经做过空山老祖的门客。老祖那时就与其他孤芳自赏的高手不同,他很重视侠客与朋友之间的信任和默契,入门第一关,就设下考验,将八门行者和朋友分开 穆青娥忧虑更甚,问阿枝:昨晚他是怎么走的? 阿枝答:有人来请哥哥走,哥哥就跟着走了。噢,他们打过一架,但没分出胜负。 明雪昭的面色则更为难看:我和曹瑜睡在同一间房,我可不会睡死到有人进来都不知道。除非是曹瑜自己出去怎么会呢?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猜到这次考试 细想昨天约战时曹瑜的反应,比起忐忑不安的自己,曹瑜的确显得更有把握。 他能想到,穆青娥自然也能记起。 穆青娥的声音不免冷了些许:原来从昨天就算计得这么刚好,这也是八门行者教给你们的? 明雪昭一愣,苦笑道:曹瑜才是八门行者养大的亲信,我可不能和他相提并论。但是,就算我们早就猜到这次考试的内容,也未必能胜过你们,又怎么可能故意算计呢? 穆青娥已经不信他的解释,独自牵着阿枝掉头回走。 明雪昭在原地唉声叹气,扬声安慰:穆姑娘不要忧心!倾兄绝非池中之物,更不可能止步于此,他是这江湖久旱难逢的甘霖,天道气运都会偏爱于他,绝不会出坏事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