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门好细腰 第19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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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后请过目。” 李桑若瞥了宋寿安一眼,带点警告的意味,在这点上她和韦铮是不谋而合的,宋寿安什么都好,就是不够大气,做了司主仍是个小陶匠。 宋寿安头也不敢抬。 他肩膀绷得很紧,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胸膛里去,因为他知道,等太后看了信上的内容,马上就要雷霆震怒了。 都说他宋寿安得宠于太后,可他十分清楚自己沾的是谁的光,要不是靠着与裴獗那几分相似,他连李桑若的衣角都摸不着…… 更没有人知道,他侍候太后从没有做过自己,没有哪次欢好是太后和他宋寿安。 太后嘴里唤的,是裴郎,是将军,是阿獗,哪怕到了兴头上,她也从未叫过一次他的名字。他宋寿安就像是一根为她量身定制的人型玉势,裴獗的替代品罢了。 啪! 茶盏滑落在地,惊了满堂。 宋寿安不用抬头也知道,李桑若失态了,打翻了茶盏,让茶盖滚落在地,碎成了两半。 上好的建州白瓷,就这样毁了。 他做出害怕的样子,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。 太后的梦,破碎了。 裴獗娶妻了—— 在并州,在那个四面合围的小城里,要娶太后最厌恶的冯氏女为妻,要明媒正娶她,要夜夜与她交颈共宿,呼吸相缠,便是尊贵如太后又如何,她要的永远也得不到,反而是她看轻的、憎恨的冯氏女郎,可以拥有她期待的一切…… 宋寿安变态的觉得十分爽快。 该!活该如此。 尊位上的太后,打翻了茶盏却久久不语。 “殿下?”韦铮眼睁睁看到李桑若脸色发白,眼角发青,知道问题出在那封信上,却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。 “扶我。”李桑若撑在案上,想起身,手臂却抖个不停。 韦铮皱了下眉,没有动。 宋寿安迟疑着走过去,扶住李桑若的胳膊。 “殿下……要去哪里?” 李桑若突然转头看着他,抬手就是一耳光。 “为何现在才来报?”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,打得手腕麻痛酸软,也在宋寿安脸上留下赤红的指印。 宋寿安知道李桑若只是拿他出气而已,并非情报太迟。 他微微沉眼,弱声道: “臣刚刚收悉便马不停蹄地入宫了。臣也万万没有料到,裴大将军会……突然娶妻。” 李桑若看他一眼。 长得这么相似的人,为何性子差那么多,当众打他一巴掌居然也不敢生气,裴郎就不同了……明知她不喜欢,明知她介意什么,竟然先斩后奏,在并州娶妻。 李桑若道:“方福才。” 方公公弓着身子上前,“老仆在。” 李桑若背对着他。 “去,唤丞相入宫。” 李桑若咬紧了牙齿,心里恨得不行。 她认为问题就出在李宗训,故意拖延虎贲和龙骥军支援信州,导致裴郎不满…… 要不然,他为她洁身自好了那么多年,要了冯氏女便罢了,怎会生出娶她的心思? 裴郎是疯了吗? 一定是心有怨气,故意报复。 如果阿父早派援军,解了并州之围,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…… 李桑若此刻怨极了父亲。 可不等方福才退下,又突然叫住他。 “回来!” 事已至此,冲阿父发火,只会激化父女矛盾。 她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。 “不用传丞相了,传敖夫人入宫说话。” - 太后召见,敖夫人来得很快。 敖家也刚得到裴獗成婚的消息,敖政气得暴跳如雷,在儿子下落不明的节骨眼上,当舅舅的还有心情成婚? 敖政难以认同。 但敖夫人不这么想…… 敖七下落不明,她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做过最坏的打算,而并州被围,她不见了儿子,说不定又要失去一个弟弟了。 面对敖政的愤怒,敖夫人又难受,又心疼。 “阿獗从小话少,难得跟人亲近,妾说句难听的,要是并州失陷,阿獗就活不回来了。阵前娶妻怎么了?谁说人死前就不能吃口馊稀饭了?” 敖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。 夫妻俩相对,一个哭一个劝,悲伤蔓延。 到了嘉福殿,面对太后的质问,敖夫人也没有客气。 “太后殿下有所不知,裴家做主的人,就是阿獗自己。婚姻大事,也是一样。我们的阿母早已故去,阿父身子不便,自己都管不了,哪里管得了远在并州的儿子?裴家死的死,残的残,家里没个长辈,我当长姊的更是管不住。” 敖夫人清楚李桑若对裴獗的心思。 当年她还是姑子时,便一心想嫁裴獗。原本两家把婚事都说定了,李宗训却突然反悔,存心攀龙附凤,让她跟了先帝…… 做姑子时的李桑若,很是讨好敖夫人。要不是出了那桩岔子,说不得眼前的太后殿下,已经是她的弟媳了。 眼下儿子不见了,弟弟也出事了,敖夫人对朝廷早有怨言,回答起来没有丝毫为难。 “还望太后殿下体恤。” 李桑若轻碰茶盏,却不拿起来,言辞犹豫。 “夫人可否去信并州,劝将军三思?就说虎贲和龙骥军已抵信州,很快便可解并州之围,让他莫要忧心。有我在,不会让他和北雍军将士有所闪失。” 敖夫人道:“臣妇正想问呢,朝廷为何迟迟不发兵?要不是并州被围,阿獗也不会如此仓促决定婚姻大事,把后路都断了。” 李桑若:“朝廷有朝廷的难处,不是不发兵,是一时半会筹不够粮草,眼看就要入冬,云川还有二十万石要还……” 敖夫人低着头,样子恭敬,声音却冷漠,“臣妇不懂国事,说一句冒昧的话。是朝廷负了阿獗,阿獗从未有负朝廷……” 李桑若道:“敖夫人不觉得阵前娶妻,很是荒唐?” “有什么荒唐的呢?”敖夫人寒着脸反问:“阿獗自少年起便为国征战,立下汗马功劳,眼看就要命丧并州了……就不能在死前,操办自己的终身大事吗?” 李桑若沉下脸,“敖夫人慎言。” 敖夫人眼含热泪,很是硬气。 “太后不该叫我来。臣妇的儿子下落不明。臣妇的弟弟被困并州,生死难料,此番景况下,臣妇死的心都有了,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……” 李桑若拢了拢衣裳,勉强一笑。 “好,那哀家便不为难敖夫人了。” 敖夫人看出了这妇人眼里的恨意,不再言词激她,默默告辞退出了嘉福殿。 在门外玉阶,她撞见那个叫宋寿安的司主,很是愣了一下。 她听敖政说过大内缇骑司司主,跟阿獗有那么几分像,却不料,会有这么像。 个头比阿獗矮一点,面貌气质差一点,五官竟是有五六分相似的,尤其侧脸看过去的时候,宛若阿獗在前…… 李桑若真是个贱妇。 敖夫人咬牙。 第158章 世俗不容 大婚的事情传遍了并州城的每一个角落,冯蕴居住的行营别院里,仆女侍卫脸上都可见兴奋,就她自己平静得不像话。 没花半点心思在婚事上头。 短短两天,冯蕴差点把并州城给翻了个底朝天,钻地的老鼠都没有她这么能,豪绅大户家里有几条底裤,她都摸得一清二楚。 有大将军撑腰的她,在并州城这“百分之二”的人心里,只有两個字形容——妖女。 “为非作歹,世俗不容。” 不过冯蕴得罪了大户,讨好了小民,发粮稳定民心这一套,她当初在安渡城就干过,熟门熟路,得心应手。 喇叭这时也有了用。 每个派粥点,都有喇叭,冯蕴写了不少对抗城外齐军那些煽动民心的对子,主打一个积极乐观向上,将萧呈吹进来的忧郁风,一扫而空。 百姓们无不夸赞她。 冯家女郎是个活菩萨,长得好看,脾气又好,一张温柔善意的美人脸,一看就让人觉得有希望,日子有盼头,围城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。 冯蕴倒不这么认为。 粮才是菩萨。 所以她带着人找菩萨要粮派粥,行事令人生恨,但尺度把握得极好,不再伤人性命,场面话说得漂亮,要了人家的东西,也全了人家的脸面,兵不刃血便干成了一桩本来要血流成河才能办成的大事。 如果说裴獗是战场上的王者,出栏的猛虎,那冯蕴做的这些,就是为虎添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