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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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不虞摇摇头:“只是……第一次感觉到了谋士的无奈。” “姑娘觉得自己算计了沉棋先生?” “沉棋先生德高望重,我尊重他。”时不虞低下头去把玩自己的手指:“可我是言十安的谋士,首先要考虑的是此事于他是否有利,可以利用这件事去做什么,可以达成怎样的目的。” 时不虞自嘲的笑了笑:“总觉得自己坏得很。” “可最后的结果,于沉棋先生来说不也是为他的女儿讨回了公道吗?”万霞温声道:“凶手是那样一个人,若非姑娘你,谁能替那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。至于过程如何,谁利用了谁,和这个结果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?” 时不虞抬头看着车顶片刻,笑了:“阿姑说得对,只要结果同样也是沉棋先生想要的,我对他就不亏心。” 见姑娘想通了这一点,万霞放下心来。老先生曾说姑娘聪慧无人可及,只是太过年轻了,一颗心没有被千锤百炼过,难免有些妇人之仁,得由她来看着些。 眼下看来,还是老先生了解姑娘。 马车停下来,万霞手快的拿帷帽给姑娘戴着。 她们算是来得快的,但眼前也已经人山人海。 护卫上前开辟出一条路护着她去到最前边,就见沉棋先生还趴在柱子旁边,围在他身边的看穿着应该也是文人。 而衙门,大门紧闭。 时不虞想了想此时上前的利弊,决定稍等片刻,竖起耳朵听旁边人的对话。 她得到的消息快,此时来的都是附近周边的人,真正相关的人却没有,也不知有没有人去请大夫,反正眼下没看到大夫模样的人。 大概沉棋先生实在是口碑太好,又或者说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太过天怒人怨,所有人都站在沉棋先生那边,把朱凌骂了个狗血淋头。 至于李晟,自然也没什么好话,只是在衙门面前,到底是胆怯了些,没敢骂得太大声。 就在这时齐心到了,他都没看到时不虞,小跑着上前去看老友,那一声声叫唤,听得时不虞都难受极了。 又等了一会,罗青带着大夫来了。 时不虞带着大夫上前:“老师,我请了大夫来。” 齐心在来时就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了,见她请的大夫来得更快,可见上心,忙让开一些道:“快来看看,叫他都不应我。” 大夫上前检查。 离得近了,时不虞才看到他撞得实在是狠,额头上血肉模糊,血流了一脸。在他下定决定的那一刻,他大概是真的想就这么撞死了去。 时不虞蹲下身来,伏在膝盖上看着大夫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口,心思越加澄明。 她不必去想是不是利用了沉棋先生,但凡有其他法子,他都不必做如此自伤的事,只要能替他的女儿讨回公道,就算是利用,也是好的利用。 所以,不必愧疚。 第182章 先跨过我! 时不虞附耳和阿姑说了几句。 万霞轻轻点头,走开片刻,很快又回来。 “伤得不轻。”大夫正说着沉棋的情况:“醒来后若有头晕呕吐都是正常,头也会要疼一段时日。” 齐心忙应下来,招呼着下人过来打算把人背到马车上去。 “不……走。”地上的人也不知何时醒过来的,眼睛未睁开,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齐心的手臂,语气无比坚决:“我,不走。” “阿弟!”齐心又气又急:“便是今日当真死在这里,又如何?伤不到他分毫!” “我,愿用我这一世薄名,换他遗臭万年。”沉棋缓缓睁开眼睛,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去看那衙门大门:“后人细数大佑文人,必有我沉棋之名。而我沉棋,垂垂老矣之时在京府撞柱而亡!因他京兆尹李晟,德不配位!他不配为官!不配!不配!不配!” 沉棋越说越激动,越说越大声,恨不得把满腔的恨意诉尽,刚包扎好的地方红了一片。 齐心忙按住不让他动了,又让大夫赶紧上前来。 沉棋摆摆手,把人也都推开,闭上眼睛摸索着又躺了回去。 “我哪也不去,我就死在这,就死在这。”说着话,他还哆嗦着手,把额头上包扎的布扯了扔掉,就那么躺在那里,花白头发散乱着,一身狼狈,却也一身硬骨头。 平日里总是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的齐心红了眼睛,谁能想到,年轻时潇洒俊秀才名远扬,比今日的十安公子也不遑多让的沉棋,临老却要受此磨难。 “你先跟阿兄回去,阿兄应承你,回去就找人,一起帮你讨这公道。” 沉棋摸索着握住阿兄的手臂:“阿兄的话阿弟信,可是不行啊,加上阿兄也不行,加上我们南北两派的文人也不够!” 越来越多人闻讯赶来,看着这般狼狈的沉棋先生,听着他如此灰心丧气的话,心跟着往下沉。 眼泪从沉棋眼尾滑落:“我告过官了,告过御状了,我还敲了堂鼓了,可是李晟却说京城每天发生那么多事,哪能净围绕着这么件事,他说这么件事哈哈哈!如此多人命的大案,他却说这么件事!我问他,如此证据确凿之下,为何还不判了朱凌,阿兄你猜他怎么说?他说,那自是人家命不该绝!哈哈哈,他说朱凌命不该绝,那我囡囡的命就该绝了吗?那么多人的命就该绝了吗?阿兄,我恨呐!” 沉棋用力拍打着地面,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粗砺声音仿佛带着血:“我恨朱凌毁我女儿!我恨李晟如此不作为!我恨朝廷用这样的官员!我恨大佑……” “阿弟!” “我就是恨!”沉棋像一个准备赴死的勇士,已经完全无所畏惧,睁开眼睛抬起头来,目眦欲裂:“我是大佑的子民,半辈子为大佑尽展所学,竭尽所能!可我的女儿如此屈辱枉死,大佑却要包庇凶手!为何如此不公!为何!为何!为何!!” 绷开的伤口血流如注,配上他此时的神情,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。 可是,没有人能回答他。 “我只是想为女儿讨回公道,如此而已!如此而已!”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开始抹泪,对李晟的不满达到顶峰。 若朱凌是需要审讯,要找齐证据才能判他,这么拖拖拉拉还说得过去。可朱凌是当场人证物证俱全的拿下,往公堂一审即可判,却一拖再拖,从十一月底拖至二月,看这架势,还会要继续拖下去,摆明了是有人要保住朱凌! 老百姓是好糊弄,但也并不是没脑子,尤其此时在场的还以读书人居多,想得更远,更多。 就在此时,衙门大门大开,一众衙役如狼似虎般从里奔出。 万霞侧移一步,将姑娘挡在身后。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随后出来,厉声道:“大胆沉棋,诋毁李兆尹在前,不忠大佑在后,在场全是证人,拿下!” “哈哈哈,来!我沉棋皱一下眉头都白活了这几十年!” 说着话,沉棋想站起来,但是稍一动就天旋地转,连想强撑着坐起来都不行,只能将将撑住地面。 “且慢!”齐心站起身来挡到沉棋面前,脸色不是很好看:“这是李大人的意思?” 那人不敢应是不是,态度却依旧强横:“奉劝齐心先生还是莫要管这闲事的好,有些事沾上身可就甩不掉了。” 齐心下巴一抬,不怒自威:“我齐心一生仰不愧天,俯不愧地!说当说之话,行当行之事,对亲人亲厚,对朋友义气,对小辈爱护!你说这是闲事,于我来说是好友受了欺负,岂有不管之理!” 沉棋抓住他的衣裳下摆:“阿兄,你别管我……” “我管定了!”几个字,齐心说得掷地有声:“想拿你下狱,除非是从我的身体上跨过去!” 一个读书人站到齐心面前,挺起胸膛道:“先跨过我!” 另有一人站到他前边:“先跨过我!” “先跨过我!” “先跨过我!” “……” 一个接一个的人上前,他们皆着文士衫,每个人都站到前一个的前面,那气势逼得衙役不得不往后退。 可这还不算完,安平扶着一个妇人上前来:“先跨过我这个老婆子!” 然后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:“先跨过我!” 再之后,是个年轻男子:“先跨过我!” 人群中,看了好一会的游福理了理衣袖,单手背在身后走上前去:“还有我。” “游大人!”有人认出他来,惊呼出声。 这下,本就下不台来的师爷脸色更加难看了,似劝慰又似是服软:“游大人,您说您何必趟这浑水!什么事不能去找大人谈!” “沉棋先生不是去找了吗?结果如何?这事上我也是苦主,和他又有何不同?不过是个被要求避嫌,至今赋闲在家的闲人罢了。”游福哼了一声:“大理寺案子堆积如山却没一个做主的在,朱凌此案迟迟不破,不知要耽误多少正事!我也想问问李大人,究竟何时能还我孙儿公道!若李大人有何为难之处,那不如让我来,我定秉公办案!” 师爷不敢应话,再一看周围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友善,心知引起了民愤,更不敢再多说什么,只让衙役看着,灰溜溜的往回跑。 第183章 知道什么? 沉棋拍着地面,一脸的泪,却大笑出声。 他刚刚才觉得大佑无药可救了,可现在他又觉得,文人还有如此血性在,大佑的将来怎会不好! 齐心打算坐下,可矮矮胖胖的个子让他实在是有些困难。 时不虞忙上前搀着他坐下,又帮着把沉棋先生扶起来倚靠着他,然后自己也就地坐下。 沉棋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,他不认得这姑娘。 “十安的未婚妻。”齐心低头告知他,末了又加了一句:“是个好姑娘。” 沉棋只以为是阿兄带来的,低喃道:“十安将来大有可为,何必把他拉下水。” 齐心抬头看时不虞一眼,没说她来得比自己还快,大夫也是她请来的,毕竟他也还没想通其中关窍,十安做这些都解释得通,她为自己做什么也可以理解为是十安有交待,可他的未婚妻为沉棋做这些,怎么也说不过去。 时不虞也不接话,拉着阿姑在身边坐下靠着她,看着其他人只是左右看了看,都不必商量,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,有意无意的将沉棋先生围在了中间。 正如他们所说,要想拿沉棋下狱,得先跨过他们。 白胡子曾说,一个国家,如果武人失了勇猛,文人失了气节,那就离完蛋不远了。 可如今看来,大佑还有救,但是得换个皇帝。 一想到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,时不虞就直犯恶心,那才真是德不配位,言十安才配。 游福提着衣摆踩着空处走过来,蹲下身看着沉棋:“真想死在这?” “那个一瞬间完全没想活着。”沉棋扯了扯嘴角,微眯着眼睛道:“信仰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就塌了,兜头盖脸的朝我砸过来把我掩埋。” 沉棋似哭似笑:“我已经死了。” 时不虞心下一动,这话里的意思…… 如果只是李晟不当人,德不配位,他的天怎会塌了?李晟又不是他的信仰! 她撩起帷帽一角看向沉棋,不,不对!沉棋到了这把年纪,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浪,绝非没有见识的人,区区一个李晟,不会让他有如此绝望的神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