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
温朔道:“衔住它。我再带你去窗口吹风。” 见沈黛的两片唇还是严丝合缝贴在一起,温朔磕磕巴巴地补了一句:“听—话—” 沈黛张圆嘴。 温朔的手指伸进来,把光洁如玉的鹅卵石压在沈黛舌头根部的位置。 沈黛立刻觉得恶心,腹部一抽,肠子和胃好像同时缩了一下,喉咙发出食物倒灌食管的水流声音,他又想吐。都是被温朔害的! 温朔立刻缩手。 因为温朔害他犯恶心,沈黛恼怒地用尖牙咬了温朔的手指一次。 温朔沉默着忍受。 沈黛松开牙齿,这才让石头完全贴在舌头上,他口中冰冰凉凉的,瞬间觉得没那么恶心了。 温朔的左手臂再次穿过沈黛的膝盖下方,就要将沈黛带离书案。 沈黛急道:“等等——” 含着石头说话真不方便,好在温朔是个明白人,几乎立刻站着不动。 沈黛从怀里取出给阿娘的书信和温朔刻的“远山归人”瓜蒂印。他发现信上已经沾了污秽,心疼地用手指去捻那不大的污点,却只是把纸捻毛了,他不敢再去捻,转而用手指头指一个方向,意思是“你往那边去一点儿。” 温朔可机灵,又明白了。 随着温朔挪动脚步,沈黛够到了古琴式样的木匣,打开木匣,把印放进去。他轻轻拨弄一下印,让同样轻的印和蝉壳紧贴在一起,小小的,像是两个要好的伙伴。他盖上琴盖,用匣子压住书信,做好这一切才又指了指窗户,意思是:“好了。带我去窗边。” 温朔抱沈黛到窗边。温朔将一整面墙的窗户都依次推开。凉爽的穿堂风贯穿而入,令整间屋子的烛火闪烁,窗棂轻拍墙面,发出刺破寂静的“哐当哐当”声响。 温朔刚想将沈黛放到细窄的槛框上,沈黛口衔醒酒石含糊不清道:“硌人!” 温朔抱着沈黛,默默跨上槛框,背靠窗棂。 沈黛并腿坐在温朔大腿上,头枕着温朔起伏的胸口,让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凉他滚烫的脸颊。他感觉嘴里的鹅卵石已经没那么凉了,他想说话,也想吐。 温朔一直仰头,不说话,看一轮清月从薄云后慢慢钻出来。 沈黛别过头,“啪嗒”一声,吐掉嘴里的鹅卵石,咽了口唾沫,强压下想吐的感觉,头轻轻撞向温朔的胸膛,成功吸引了温朔的注意,令他的黑眸垂下来。 温朔道:“等你缓过来,我去厨下,找找有没有酸汤。如果没有,我想应该还剩下不少米汤。你把米汤喝下去,胃就没那么烧了。喝完米汤,漱口,你再好好睡一觉。明日会好些,但你大概是第一次饮酒,会连着难受三四天。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。” 沈黛眯眼问:“你以前是不是个大酒鬼,怎么知道那么多解酒的法子?” 温朔道:“我不饮酒。只是看身边人饮酒后会那么做。” “你身边总是嗡嗡嗡围着那么多蜜蜂和蝴蝶是吧?”沈黛眸光闪烁,“谢渊是不是个大酒桶坛子?” 温朔道:“很久以前他嗜酒。现在不会。” “你和谢渊很亲近吗?”沈黛紧紧盯住温朔的脸,不准备放过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,他已经知道两柄剑尊的渊源,知道小师妹和大师兄是很纯粹的关系,现在只剩下大师兄和小师弟的关系存疑了,“我早上听教习说,洛阳温氏和金陵谢氏是大公鸡和八脚蜈蚣,也是天生的仇敌。他们好不了一时半刻。为什么你肯帮谢渊?谢渊又肯扶持你?” 言下之意,你们之间肯定不清不楚啊。 有传言和谢渊为证! 温朔平静道:“我不是温家人。我是谢渊的师兄。谢渊把我当师兄。”短短三句话,是以平铺直叙的方式完结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。 为什么不是温家人? 沈黛最想问这个,但话到嘴边他又把它吞回去。 不知道为什么,他有点舍不得这么问,仿佛会牵扯出一些伤心事。 沈黛只是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如果是我,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家族、厉害的父亲,我肯定舍不得离家。只有掌握足够的力量,我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。只有爬得足够高,才能撑起一片天。其他的什么,我会选择忍耐。” 温朔道:“你的想法没错。那是我的选择——未必是对的,因为自私,因为胆怯,那个时候,我选择了逃避。可我不后悔。也庆幸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自我了断。正因为罪恶深重,才不配得到解脱。” 温朔黑眸中映着两轮缩小的月轮,连眼皮都不眨一下,那月占据了他的全部,没有分一丝余光到沈黛脸上。顺着温朔的目光,沈黛看天上那轮没什么意思的月亮。 沈黛问:“你和其他人一起看过月亮吗?” 温朔道:“看过。很多很多次。” 沈黛露出獠牙,龇牙咧嘴说:“你闭上眼睛。你看月亮的时候就看不见我,更不会专心听我说话。” 沈如果有办法把这个月亮换成新的,他一定会那么做。他想让这轮月亮是他和温朔看过的那一轮。他不要别人看过的那一轮。沈黛愤愤地默默地想着。 温朔闭上眼睛,凸起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快速转来转去。这表明他很不安。沈黛把脸凑近温朔的下巴。温朔往后一缩,微微掀开一条眼缝,从那条细缝里把清凉的目光塞出来。